楚秋来了之后便不准备走了，言语间大有对闻家下狠手的意思。
林管家急得不行，却只能听楚秋的吩咐先回去复命。
林妍那时候已经睡熟了，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。
她早上出去浪了一圈儿回来，脉象又差了好几分，可把李秋这个师兄给气炸了。
这位师兄不愧是能从前朝贵妃手里活下来的狠人，二话不说过，上手就是扎针塞药，硬是让林妍倒头就睡。
这一睡，当真是睡得昏天黑地，人事不知。
林妍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长，等她睁开眼的时候，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吃了治病的药，而是吃了蒙汗药了。
她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浓，隐约可以听见一两声奇怪的喧闹声，但还不等她听清楚，那声音就不见了。
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，林妍顶着一头睡得蓬松的长发，伸手捞了一旁的靠枕抱在怀里，难得的不想动弹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，身体虽然睡饱了，但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痒痒麻麻的倦怠，让她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。
直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，她才不情愿地放下了抱枕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。
门就在这时候开了，一阵低不可闻的脚步声之后，暗十八小心地从隔断处往里间探头透了一眼。
林妍挑眉：“干什么呢？”
暗十八惊喜：“我还以为听错了，主子果然醒了！”
她欢喜道：“主子饿了吧？我这就叫人去弄饭菜来！”
她风一般刮了出去，没一会儿便带着林三一起回来了。
两人手里拿了洗漱的用具，热乎乎的毛巾往脸上一敷，林妍舒坦地叹了一口气，终于觉得身上的倦怠轻了几分。
等洗漱好了换好了衣裳，暗十八给林妍梳头的时候，林妍又听见了之前听到过的喧闹声。
但很快，那声音再一次消失不见了。
林妍懒洋洋扒拉着首饰盒，递了根发带给暗十八，奇怪问道：“外面干什么呢？”
暗十八手微微顿了顿，半晌才道：“秋少爷来了。”
林妍一愣，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虽然一闪而逝，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表情。
怎么说呢？
大概，是有些忐忑吧。
林妍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心情了，反应过来之后，竟觉得有些好笑。
她谈了一口气：“随便编个辫子吧，松松的，免得拽得头疼。”
暗十八正琢磨怎么梳呢，听到这话立刻便点了点头，接着便是一阵手指翻飞。
林妍不过愣神一下的功夫，再抬眼，就见暗十八已经给她编了两条松松的蜈蚣辫。
辫子是从头顶开始往后编的，因为编得蓬松，越发显得她脸小，年纪也小了，跟个没及笄的小姑娘似的。
林妍噗嗤一乐，晃了晃脑袋，乐不可支：“真年轻啊！”
鹅黄色的发带随着两条大辫子飘荡起来，透出稚嫩的灵气，瞧着萌动可爱。
暗十八看得眼睛亮晶晶的：“主子长得可真好看！”好看到可以入画！！！
她几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指，要不是外面闹腾得太厉害，实在是想当场给姑娘画一幅小相儿！
林妍隔着镜子看着暗十八眼睛亮闪闪的表情，好笑得摇了摇头。
顿了片刻，她干净利落地起身，快步出了内间，三步并作两步地打开了门。
院子里静悄悄的，并没有她以为的针锋相对，不见林一，也不见楚秋。
林妍微微一怔：“人呢？”
暗十八忙忙追了出来，还没想到怎么解释外面的情况，就听见大门口的方向，遥遥传来一声尖锐叫骂。
“当街动手！犹如斯文！……啊！”
砰！
一声闷响之后，那声音戛然而止。
暗十八嘴角微微抽了抽，正要开口，就见林一和楚秋冷着脸跃上了墙头，正好跟她们看了个对眼。
林一身上还挂着一片菜叶子，手上还沾着血。
楚秋衣裳被撕了一道口子，衣裳上有喷溅状的血滴。
两个少年冷酷无情的表情，在对上林妍愕然的视线的时候，瞬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龟裂，又很快淡定下来，冷静地在墙上蹲住了。
暗十八忍不住捂脸——简直没眼看。
林妍又茫然又好笑：“你们……在干什么？”
她之前听暗十八语气不对，还以为楚秋来替林清找麻烦，这会儿见楚秋跟林一这般模样，就知道自己之前想得太悲观了。
见两个少年齐齐板着脸，蹲在墙头不动也不说话，林妍顿时无奈极了。
她正要让两人先下来，就听见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，接着，隔着墙，她看到了十来个暴怒表情包汹涌而来。
两个少年齐齐转身，饿狼扑羊般跳下了高墙，没一会儿，外面就响起了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响。
林妍眼睁睁看着那些表情包从暴怒变成惊惧，然后瞬间消失，整个人都是懵的。
这是，齐齐被敲晕了扔远了吧？！
林妍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，直笑得肚子都疼了。
暗十八小小声道：“是闻家的人，昨天晚上就找来了，我们不让他们进来，警告他们擅闯就报官，他们就找了一群读书人在外面骂。”
不用暗十八说完，林妍就猜得到后续了。
师兄让她吃了药只管睡，林一的性子她向来知道的，没命令尚且还知道何为回转余地，有了命令，那向来是个杀神。
而楚秋……
楚秋……
林妍眼眶隐隐有些发热，猛地闭了闭眼，才把这股热意压了下去。
她笑得眼角生泪，好不容易摸摸眼角止住了笑，就见两个少年翻墙进来了。
看得出来，俩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好，眉眼间虽然都是同款的没表情，但眼底齐齐带着暴躁。
也是，闻家的人，那嘴皮子想必是很是让人头疼的。
林妍忍笑冲两人招招手：“没伤着吧？”
林一快步到了林妍身边一米处停下：“没事。”
楚秋也跟着走了几步，却停在更远处，垂着眼眸没吭声。
林妍笑容浅了几分，看着愈发疏远冷淡的弟弟，心中的愉悦忽然就没了。
无论过去如何，往后，她和他都不可能再站在一起了。
哪怕幼时的记忆再温暖，再珍贵，这个弟弟，始终是别人的弟弟。
连曾经以为血脉相连的父母，都能变成只有利用之心的陌生人，更何况，还是跟她隔着一个亲姐姐林清的……楚秋？
林妍心中的热气儿一下子跑了个干净，凉飕飕的，反而能更轻松地笑起来：“都去吃饭吧，不用管他们，不过是说些难听话。”
楚秋却在这时候猛地抬眼，脸上怒气横生：“你当真，是这么想的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