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什么呢, 你是我堂堂镇国侯的夫人, 该是千万娇贵, 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。”
一时说着又道:“我记得柴大管家提起, 说是有个嬷嬷, 最擅调理汤水的?”
“嗯, 我把她放到了佩珩房里, 她每日经心着佩珩的饭食,佩珩这些日子的脸色,是比以前好了许多。”
看着娇艳艳的脸庞儿, 让人想到那绽开的粉润牡丹花儿。
“你也太疼她,未免克扣了自己。”
“哪能不疼,自小跟着我受了罪, 就这么一个女儿, 模样和我那么像,恨不得她一辈子别吃亏, 把我没享过的福都给享了!”
这话说得萧战庭不免感慨, 他微微低下头, 从后面用下巴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脸颊。
她的脸颊比起他的来, 还是嫩, 他些许胡子根儿硬得很,在她脸上轻轻磨蹭。
“她和我虽话不多, 我心里也是十分疼她。”他停顿了下,道:“当时生下牛蛋儿的时候, 我就说, 想要个女孩儿,和你一样的,柔柔软软的,我宁愿趴在那里给她当马骑,每天逗她高兴,把她当宝贝儿宠着。”
“就是说空话儿罢了,如今孩子都大了,谁还要你这马!”
萧杏花想起过去,心里又觉得酸,又觉得甜,真恨不得抛却了眼前这惊天的富贵,再回到那大转子村的土炕前。
她禁不住抬起胳膊,轻轻环住他健壮的臂膀,甚至用唇儿去亲他的胡子,那胡子真得硬,一如他这个人般,扎得她唇儿疼,不过那点疼,却带来奇异的舒服感。
她想,如今的她,是需要一点疼的,不,更多疼,她甚至盼着她的铁蛋哥哥狠狠地折腾她一通了。
“好哥哥,你想要女儿,杏花儿就生了女儿,和杏花一样的女儿,你,你喜欢吗?”她低低地在他耳边这么说,声音轻柔沙哑,就好像秋夜里那吹过林间沙沙作响的风,妩媚透到骨子里去。
那妩媚是三十多岁经过人事的妇人才会有的,温存柔软,紧紧地攀着男人的颈子,用唇儿轻轻磨蹭着,说出那么勾人的话儿来。一声一句儿,一个叹息一个吸咂,都带着勾魂的味儿。
“喜欢,我当然喜欢。”他被她弄得有点魂不守舍了,搂紧了她,急于去捉住她的唇,哑声道:“只要你生的,无论怎么样,我都喜欢,喜欢得很。”
“什么叫无论怎么样,难道佩珩不好吗?”她听到这话,有些不乐意了。
萧战庭看她微微撅起嘴儿撒娇,虽说如今不比年轻时候那般娇嫩,可是如同那蜜桃儿熟透了,却别有一番风韵,后脊梁骨都觉得酥,又是心疼她,又是心里渴着,哪里敢说什么,只是道:“原没什么不好,一千个好,一万个好。”
萧杏花听着这话,倒是觉得怪怪的,别他一眼,待要问什么,却听到外面丫鬟们的请禀声,原来是膳食准备妥当了。
当下萧杏花离开了萧战庭身子,只见丫鬟们将那饭食都铺陈开来,想着勉强吃一些。那郭阳县的旧事固然让人叹息,可是也犯不着杞人忧天。
眼下这男人是极好的,她总该想个法子,将这件事遮掩过去,免得闹将出来,倒是失了他堂堂镇国侯的面子,到时候,便是他毫不在乎的,可是她还哪有脸在他屋里当这个千娇万贵的侯夫人!
萧战庭看着这桌上菜式,其实也是颇为经心的,比他当时独个在家时确实多费了不少心思,可是他依然道:“我让柴大管家再寻个好的,其他不必操心,只顾着你的吃食用度。”
他总觉得不够,恨不得用全部的力道来疼她。
“哪那么事儿多!”说着这话,萧杏花已经提起箸子,准备吃了。
萧战庭其实是已经用过了,不过看她吃,怕她一个人吃着无趣,也就陪着。
萧杏花勉强用了一些后,望着这满桌子菜,都是自己根本吃不到的,若是往日,不知道多少喜欢,可是现在竟然毫无胃口,不免心中暗自叹息。
想着我终究是命苦吧,竟是享不得富贵之人。
萧战庭暗中观她脸色,越发肯定她必然是心里有事,只是不愿说出罢了,当下也不勉强,反而亲自取了羹勺,舀了一勺子生豆腐百宜羹来,喂到她嘴里,口中却是哄着道:“若是实在有什么不适,不如请个大夫过来。”
萧杏花实在是吃不下的,如今听他说什么请大夫,便张开嘴儿就着他的勺子吃了。
她不爱吃药,倒不是怕苦,只是不喜欢喝那黑汁子,这个他是知道的。
萧杏花这一口百宜羹尝下去,倒是觉得那味道爽滑鲜嫩,不觉咽下去,还想吃,便微微张开嘴儿,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他看她那个样子,倒仿若一只馋嘴的小狗儿般,不由哑然一笑:“都多大了,还这幅样子!”
嘴里虽然这么说着,他却是极喜欢的,唇边带着笑,他又舀了一勺,再仔细地喂给她吃。
“好吃。”她带着撒娇的语气,一边吃着一边说。
他心里便泛起万千柔意,让丫鬟们都退下去了,关上了门,自己轻轻将她揽在怀里,让她斜靠在自己胸膛上,自己则是一勺子一勺子小心地喂她吃,竟仿佛喂一个小孩儿般。
她心里有事,蹭着这坚实的胸膛,便觉得安心不少,多少也感觉到他是有意要疼她,便也不做声,就那么半靠着,任凭他来喂自己。
当她这样被喂着的时候,竟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个小孩,被父母搂在怀里宠着,惯着。
“我怎么觉得,你就像个爹?”
萧杏花在男人怀里抬起眼,看他那刚硬的下巴,忍不住这么说。
其实她不知道有个爹疼着是什么滋味的,她从小没爹娘,他也只有一个娘。
他们两个都是没有爹护着的孩子。
萧战庭听她现在倒是有兴致和自己开个玩笑了,心里倒是稍微放心,有意逗她,便压在她耳边,低声道:“那喊个爹来听听,要不然可不喂你了。”
萧杏花听了,果然顿时来了精神头,直接拿手掐他的胸膛尖尖肉了:“老没正经的!我还喊你爷爷呢!”
萧战庭被她掐了,约莫也是有点疼吧,便没再吭声,只专心喂她,给她吃了那豆腐羹后,又喂了一些乌梅干,之后看她打开了食欲,又喂了薄皮春茧包,并些挑着那三鲜笋和炒鹌子吃了些。
待看她吃得差不多了,最后喝了点杏霜汤。
自始至终他就没舍得放开她,又将她放在膝盖上,命人拿来笔墨纸砚,手把手地教她认字,颇认了几个后,看她乏了,这才叫来丫鬟伺候着洗漱了。待到洗漱过后,把丫鬟们打发出去,他忽然俯首在她耳边,低低说了一句。
她没太听清楚,仰脸诧异地看他。
他额头抵着额头,眼对着眼,就在眨眼可以感受到对方睫毛的距离中,他盯着她,低哑温柔,却又霸道地说:“之前不是掐我么,看我今晚不c得你喊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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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真累了,仿佛散了架子一般瘫在那里,略带着潮气的乌发散乱在榻上,并不大的小脸看着分外细致脆弱。
床头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辉,这也是她从库房里寻出来的,像得了宝贝一样放在床头,说省了灯油蜡烛钱。
月光石的清辉下,仔细看的话,她也是真得不比当年了,闭上眼睛后,眼角的些许纹路隐约可见,皮肤也没往日那么鲜嫩了。
萧战庭只穿了一条黑缎子阔腿裤儿,扎着裤腿儿和裤腰,兀自坐在床边儿,胸膛上犹自渗透出晶莹的汗珠儿,就这么低头看着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女人。
他离开那会子,只以为不过是参军两年,家里好歹有一点积蓄,并些粮食屯着,村里又有几个兄弟能帮衬下,她熬两年,等他回来,他就能给她好日子过。
没想到阴差阳错,就此错过了。
这些年她受了许多苦,他也知道。
应该还遭受过一些女人极可能受的罪,他猜到了,可除了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妹之情,他们还到底是夫妻,她如果有忌讳,不想说,他也就不提了。
只要她觉得不是事儿,能慢慢地忘记过去,那他也觉得不是事儿。
甚至还有佩珩,就算真不是他的种儿,也没关系,她既生下来,他自是当亲生女儿一般,给她配个好女婿,给她人人称羡的好嫁妆,以后还会给她一个风光的婚礼,让她当个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,让她去享杏花儿当年没享过的福。
可是现在,他知道,有一件事,她可能是没法轻易忘记的。
早上出门的时候,她还好好的,满脸光彩地期待着出去玩,掰着手指头说今日去的,谁谁家有年轻姑娘,和佩珩差不多,正好让她交几个闺中好友,又说起谁家有个没定亲的后生,或许可以试一试,总不能全指望那白湾子县的霍六。
谁知道回来就变了个样儿。
他神情沉重地坐在床头,默默地看她好久,终于起身。
他走路的时候很轻,唯恐扰了她睡眠,尽管知道,经了自己这一番折腾,她是轻易不能醒的。
走出院子,他招了招手,手底下的侍卫便无声地出来了。
“侯爷。”那侍卫恭敬地拜在台阶前。
“去查查,夫人今日在安南侯府,遇到了谁,遇到了什么事。”
“遵命。”
一时那侍卫散去了,他兀自坐在台阶前半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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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二日,萧杏花醒来的时候,天都大亮了,摸了摸身边褥子,是凉的,知道男人早走了。
男人要起来上朝,起得早。
她艰难地爬起来,扶着酸疼的腰,撑着没什么力气的双腿下了床。
外面丫鬟们都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,此时知道夫人醒了,小声请示过后,便进来端了各样物事伺候萧杏花洗漱梳妆。
又有拂冬过去揭开帐子,踏进床回廊,去收拾床上凉被褥子,只看了一眼,便红了脸,知道昨夜里这名贵稳当的南京拔步床上,必然是少不了故事的。再想想昨夜送那笔墨纸砚进来时,夫人像个小孩儿般窝在侯爷怀里的情境,心中不免暗暗感叹。
萧杏花梳妆完毕了,刚要用早膳,外面媳妇女儿都来请安了。因如今梦巧出去军中,刚进去一时不得回,也没有假的,是以过来的只有秀梅和佩珩。
秀梅依旧文文静静的模样,只是脖子里隐约带着点淤。
萧杏花想着这些时日,他们小夫妻两个一直不太和睦,不免就多看了眼那淤红,看着像蚊子咬的,再也没错的,因她如今胸口上面正好也有一片那样的淤红,是昨夜里萧战庭咂出来的,如今自己仔细地穿了高领的衫子遮盖了。只是秀梅这个,在脖子里,却是不好遮。
秀梅其实自从来到了这燕京城,便得了漏症,淋漓不绝,一直不见好,后来萧杏花请了御医,特意给看了,几服药下去,好了,但是因那萧千云挨了骂,是以一直没怎么碰她,倒是让她颇觉得没意思。
昨晚也是有事,她和夫君说了彭阳县的事儿,夫君便出去找小姑佩珩去了。
回来后,夫君黑着脸,什么都不说,她也没太敢问,只是小心伺候。
她想着,人总是有些心事,或许不是自己该问的吧。
后来夫君不知道怎么,抬头看了她一眼。
她忙冲他温柔地笑了笑。
本来一切都很正常,谁知道他就忽然过来,像一头狼般将她扔床上去了,带着一股子狠劲。
她如今身上其实还疼着,不过心里却十分知足。
嫁过来时候久了,和小姑子佩珩说话,她隐约知道夫君以前心里是有人儿的,人家不嫁给夫君,嫁给了别人,他心里有个结。
不过他对自己很好,虽未必多体贴,可是确实是好,那好里甚至有几分敬。
也许是因为她是读过书的关系吧……
脖子里那一块,她自己注意到了,一早出门,羞了半响,怕人看到,不过给婆婆请安总是要的。她不像大嫂那般性子不羁,该守的规矩她怎么也要守着。
她是刻意低着头免得被看到,谁知道婆婆的眼儿还是往自己脖子这里扫了几次。
于是她更低着头,心里羞,又觉得有几分欢喜,说不出来的欢喜。
萧杏花其实看了几眼后,确认了,也就放心了。
这小两口,不知道闹什么别扭,千云那性子也是,倔着呢,她也怕他想不开,就此疏远了这么好的媳妇儿,如今看他们好起来,自然是高兴。
两口子打架不怕,打一打,打到床上去,第二天就好得跟喝蜜儿一般了。譬如家里那梦巧儿和千尧吧,两口子有时候在屋里还动手呢,弄得桌椅都砰砰响,不过最后人家两个总是能滚到炕上去。
为了这个,萧杏花以前还给千尧立下规矩,说一不能伤人,二不能损了桌椅,那都是钱。萧千尧当时那个委屈啊,说娘啊,你得去和梦巧儿说,你怎么就不怕伤的那个人是我啊!
想到这里,萧杏花忍不住笑了,便看向自己女儿佩珩。
女儿佩珩,自打这二儿媳妇进了门,便总爱和二儿媳妇一起说话,姑嫂两个好得跟姐妹似的,她看着心里也喜欢。
她喜欢文静的人儿,弱弱的,带着书生气,一见就喜欢。
这辈子她最引以为傲的,是给小门小户穷家败业的儿子,娶了这么个读书人家的女儿。
而女儿能和她二嫂合得来,这更让她高兴了。
性子相近嘛,自己女儿这些年好生养着,宠着惯着,真是宠得娇滴滴的,羞涩柔顺,单纯善良,真是合该被捧在手心里一辈子的。
她也常给两个儿子说,你们妹妹,那是你们一辈子都该照料的,以后她便是嫁了人,也万万不能让她受人欺负。
如今不但有两个哥哥护着宠着,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爹,她这辈子,但凡婚事别太差,就再没什么可操心的了。
萧杏花目光来回看看儿媳妇和女儿,想想如今这大好日子,也是笑了,想着只要好生处置了那薄夫人家中远亲的事,她这辈子算是圆满了,只剩下躺着享福了。
这个时候早膳上来了,于是秀梅和佩珩都伺候着当娘的用早膳。
不知道是不是萧杏花的错觉,总觉得佩珩今日格外乖巧,秀梅也是异常体贴,比往常更甚。
刚用完膳,外面就有柴大管家来请示,说是外面有礼过来,请夫人示下。
萧杏花纳闷,心想是什么礼,便命柴大管家进来了。
柴大管家一回禀,这才知道,原来昨日认识的,诸如王尚书家的孙夫人,还有汝凌侯夫人,都是送了些礼过来。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,汝凌侯夫人送的是四岁檀香珠串儿,四把上等桃花扇儿,不知道洒了什么,闻着怪香的,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一些小玩意儿,最后还有一副珠钗子,应是单独给萧杏花的。
再看孙夫人送来的,却是四副上等绣工的帕子,那帕子应是上等好料,萧杏花倒是没怎么见过的,外有四副玛瑙戒指。
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忒贵重的,不过妇人们或闺阁之间送了,彼此也算是相交了。
萧杏花明白其中道理,便吩咐柴大管家道:“先把送礼的家人各自赏了,再把咱家库房里随意取些,只能比人家送的贵,还礼回去。”
柴大管家应了后,下去办理了。
萧杏花将那小玩意儿分给秀梅佩珩玩耍,笑着道:“我瞧着人家倒是有诚意得很,想必是昨日,那薄夫人特意给我难堪,她们看在心里,有意安慰我,当然了,这也是知道你爹如今的权势,想着和咱们家攀上干系。”
当下对秀梅道:“如今你大嫂不在府中,家里诸事,你都得操心,跟着柴大管家学着点,这来往还礼的事,还是得上心,以后咱也办个这样的会,把那些千金贵妇们都请到家里来,咱家园子大,里面花是罕见的,我又种了那么些瓜果玩意儿,到时候开个香瓜会,自然是新颖别致。”
秀梅自然点头道:“是,我自当遵从娘的教诲,平日里多向柴大管家学着点。”
萧杏花满意,又对佩珩道:“昨日我心里想着事,竟也没顾得上问你,你觉得如何,可和人聊得来?”
佩珩对娘笑了笑:“娘,她们都是极好的人呢,孙夫人的女儿叫容香的,和我差不多大,还有长芮县主,她人也很好。我说我以前没学过识字,她们并没有笑话我的意思,反而说以后要找我来玩。”
萧杏花听了,自然高兴:“你每月的月钱也足够多的,可是人情往来上,若是有需要,自去找柴大管家,让他给你支取,万不能在银钱上俭省了。”
佩珩自然遵命称是。
萧杏花又道:“等你好歹能认字了,读通了账簿,也跟着学学管家,以后嫁了人,这些总归要学,现在慢慢来。”
佩珩羞涩点头称是。
一时再也没什么交待的,看看时候,也到了她们读书识字的时间,便让她们径自走了。
离开后,那秀梅原本想问问佩珩,昨夜里和她二哥说了什么,可是看佩珩脸上含笑的温柔模样,仿佛昨夜的事根本没影的,当下也就不问了。
不过这一日秀梅读书,总觉得心不在焉,她时不时想起昨夜里千云在自己身上的力道,到最后她几乎背过气去的。在家里,千云上面有个哥哥,他性情上相对温和一些,人也聪明,为人比较克制,是以在这种事上,还没有像昨夜里那么疯。
总觉得,仿佛有什么,触动了他心里哪一块伤疤,才让他回到家,闷头对着自己那样……发泄。
秀梅轻轻垂下眼。
即使是发泄,她……她也是喜欢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