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新被取名为乞宝乞福的二女, 被萧杏花这么一番拾掇, 心里已然有了忌惮, 没奈何, 只能去外面台阶上跪着。可怜两个娇媚如花的人儿, 又是涂脂抹粉, 又是金黄碧绿的头面, 在大太阳底下一晒,妆也花了,钗也歪了, 好不狼狈。
两个儿子业已出去练习武艺,唯媳妇和女儿在身边守着,说些闲话。
“娘啊, 我瞧着, 这两个女人,面上看着恭敬, 其实内里不服, 这心怕是大得好, 分明打得是讨好了你老人家, 再借机见到公爹。这个可是不得不防啊!”梦巧提醒道。
“这个我自然知道的, 只是既然她们向我投了诚,我自会想出一百种手段来整治她们。要是想好好地过日子, 咱也不是那坏心眼的,不会为难她们。如是还想爬上侯爷的床, 总是要让她们知道, 可别想在老娘头上动土!”
萧杏花倒是斗志满满,谁怕谁啊。
梦巧听闻这个,也是噗嗤一笑:“说得也是,再说了,还有我们呢,总是不能让她奸计得逞!先在外面跪一个时辰,也好让她知道,小看了咱们的下场!”
萧杏花满意点头:“这是自然。以后这府里,再不能容忍这妖精般的人儿,有一个是一个,都得收拾了。”
说着,又召来了柴大管家,问道:“这府里还有其他女人嘛,我既身为侯夫人,怎么都不见来拜见?”
柴大管家弯着腰,恭敬地道:“夫人,只有这两个,是皇上赐下来的,一直养在府里,若是其他女人,确实没有了的。”
柴大管家也是无奈,想着统共就这两个,都被夫人拾掇了,可是这夫人看着还斗志满满,恨不得再从府里扒拉出来几个给她练手呢!
萧杏花想了想,又问道:“往日侯爷身边谁来伺候?端茶递水,铺床叠被,还有伺候笔墨,都是哪个?”
富贵人家,不但要养几个姨娘,还要有通房丫鬟,再来几个红袖添香的,这些都是不得不防的。
“这个……侯爷往日身边伺候的不过是铭安墨安几个小子,倒是没有别个。”
这位柴大管家自然看出侯夫人的心思,连忙这么回说。
萧杏花听了柴大管家的话,一颗心落肚子里,无比熨帖舒坦。
不曾想那萧铁蛋竟然也当个清心寡欲的主儿,身边竟然没个人伺候,这个倒是让她松口气了。
说实话,刚才看那乞宝乞福,花骨朵一样的人儿,若不是实在是妻妾不两立,她还真下不得狠心惩治她们呢。如今没有,那是最好了,省的整天横鼻子竖眼挖空心思对付人。
“不过既然夫人回了府,铭安墨安再在侯爷身边伺候总是多有不便,到底要如何改,还请夫人示下。”
萧杏花感觉到柴大管家对自己满满的敬意,分外受用,当下想着手底下几个丫鬟,熙春是个老实的,可以贴身用,念夏人是不错,也会些笔墨弹唱,可是那相貌终究太好,若是留在萧铁蛋身边伺候,时候一长,还真怕闹出什么事来。剩下的敛秋和拂冬一看就是没长开的丫头片子,一时半刻倒是没什么。
正这么琢磨着呢,就有小厮过来,是把柴大管家叫过去说话。
柴大管家只出去片刻,又匆忙回来了,脸上却是有些波澜:
“夫人,刚宫里传来消息,说是皇上宣您进宫呢!”
“进宫?”萧杏花唬了一跳,吃惊不小。
她便是再修炼得泰山般镇定,但是这进宫可不是去趟东市买二斤猪下水,这是要进宫见皇上吧!
她才从个区区白湾子县出来,进到这燕京城的镇国侯府里,看了这让人眼花缭乱的泼天富贵,屁股还没做稳当,怎么又要进宫了呢?
这皇上是凶是善,好好地为什么要她进宫?进了宫,她又该说什么做什么?
萧杏花心中泛起一丝慌乱。
“夫人不必担心,想必是侯爷回京后进宫面圣,说起夫人的事,皇上知道了,总该问一问,宣进去见一见的。”
萧杏花听了,皱眉沉思片刻,忽然明白了。萧铁蛋原本和宝仪公主有婚约在身的,如今自己回来了,这婚事怕是要横生波折了。毕竟不能让堂堂天家公主当小妾啊,总该名正言顺地嫁过来。
可是当朝没有平妻一说,自己是萧铁蛋名正言顺的妻,这宝仪公主要想进侯府大门,顶多只能是个如夫人。
那皇帝若是宠爱自己的女儿,怕是舍不得女儿进来当如夫人,反而居于自己之下。
如此一来,这次萧铁蛋进宫,无非是两种可能。
一种是皇上要想办法打压自己这个原配发妻,让自己同意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宝仪公主,自己当如夫人。
另一种则是皇上要解除婚约,不要萧铁蛋当这个皇家女婿了。
无论哪一种,怕是宝仪公主都要把自己恨死了,而皇上怕是也开始暗恼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侯夫人了!
萧杏花想到这个,便多少心里有点底,不再慌了。
她抬头看看女儿媳妇,只见她们都担忧地望着自己呢。
“娘,这进宫的事,要不要先等一等,看看爹从宫里传出什么信儿来?”梦巧平时是个泼辣的,可是此时也没了主意。
“这有什么可怕的呢,不就是进宫吗?既然你爹都说了,我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,那我进宫面圣,原也是应当应分的吧?”
反正进了宫后,她这个无知无识的侯夫人,别人无论说什么,她一是听不懂,二还是听不懂,要想让她把正夫人的位置让出去,没门,除非让她死!说大道理她不会,撒泼耍赖她最在行,就不信堂堂朝廷,威武天子,还能让她个糟糠之妻硬下堂!
两个媳妇一个女儿听着这话,心中稍定,可是终究担心。有意向陪着去,可是宫里根本没召见她们,她们也不能进去。
待要找千尧和千云二人商量,谁知道这两个人刚才也被召进宫去了。
没奈何,几个女人只能赶紧将自己的娘打扮妥当,准备送进宫去。
据说按照礼制萧杏花是要穿上诰命夫人的衣服和配饰的,可是她这半截冒出来的夫人,根本没准备这些,如今只能勉强把自己仅有的好衣服好头面都穿戴起来了。
萧杏花重新打扮妥当,便急匆匆地上了轿子,前往宫里赶去。
她在儿媳妇女儿面前装得镇定,其实一坐上轿子,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鼓敲来敲去的。况且这轿子是贵人坐的,她这平日自己走惯路的人反而坐着不习惯,很快便觉得胸口一阵翻涌,几乎想吐。
好在镇国侯府处于燕京城里好地界,距离皇宫也近,没几下就到了,这种难忍的折磨才总算停止下来。
进了宫,换了轿子,重新往里面去,她偷偷地打量,却见红色的墙一望不到边,偶尔路边有提着水洒扫面白无须的男子,还有穿着宫装的小姑娘。
她盯着那男子瞅了一番,猜着那就是戏文里所说的宫中太监了吧。
正胡思乱想着呢,就听得外面有人说话,却是说什么御书房到了的,她慌忙忙下了轿子,就有个面色和善的男子,也是没胡子的,请她下轿子。
“夫人,请进吧,皇上和侯爷都在里面候着你呢。”
对方说话声音分外尖细,听得萧杏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
她勉强镇定下来,对这位公公笑了笑,战战兢兢地踏入了那御书房。
待到一踏进去,便感觉这里气氛和外面不同。
其实一路走来,她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的戒备森严,两旁都是拿着刀枪的护卫,一个个严肃得像石头人,面无表情,怪吓人的。
可是一进到这个御书房,便发现这里和外面又不一样。
先不说这里富丽堂皇的模样,都能晃瞎了她的眼,只说里面这阵势,也让她颇感到头皮发紧。
正当中摆着一张檀木书桌,书桌前坐着一个男子,穿着明黄袍,戴着金冠,面上有短须,模样倒是和之前那位涵阳王刘凝有些相似,只不过要比刘凝年老一些,看样子约莫四旬的年纪。
这想必就是当今天子了,也就是涵阳王刘凝的皇帝哥哥,宝仪公主的天子老爹。
而在书桌前方,放了一个绣墩子,坐着的便是宝仪公主。
宝仪公主低着头,用手帕捂着嘴巴,两眼红肿,正在那里哭得抽哒哒。
就在宝仪公主身旁,站着一行人,萧铁蛋算一个,萧铁蛋的旁边,还有一个面色黝黑的将军,一个肤色白净仿若书生模样的,另有一个,仔细看,却是一个女人家。
那女人家颇为俊朗,穿着将军的战袍,可是看样貌确确实实是个女人家。
此时萧杏花一进来,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。
千钧之重。
她硬着头皮冲前面的那位天子笑了笑,笑了下后才想起来,这是要跪下来的吧?于是想起临行前被匆忙告知的礼节,慌忙跪下,规规矩矩地来了句:“民妇拜见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她声音颇为响亮,这么喊出来后,周围很是安静,就连旁边正准备给皇上倒茶的太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萧杏花发现自己的处境一下子尴尬起来,这里面不是当官的就是当皇帝的,要么就是当将军的,她在这群人中一定是个怪模怪样的。
不过她硬着头皮跪在那里,也没敢抬头看。
这个皇上想当她家萧铁蛋的老泰山吧,现在当不成,还不知道怎么羞恼成怒呢,让她跪,她就跪,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。
周围的气息仿佛凝固了一番,萧杏花也不知道跪了多久,终于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地说:“你就是战庭的原配发妻,萧杏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