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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秦昭觑了个空从永宁县快马回来, 永宁比乐平路途还更远些, 他连日不歇, 满身风尘, 一进王府门上便报给卫善, 秦昭心里着急要见她, 却一身都是尘土汗水, 吩咐小福子抬水,先去了书房。
  算一算两人已经有十来日不曾见过面了,卫善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, 肚里的孩子慢慢长大,竟也会闹脾气撒娇,好言好语的对着肚子说话, 它便动的缓些轻些。
  将要六月, 天气越来越热,卫善的胃口才刚涨了些, 又被热意给催没了, 一碰红肉便觉得上火气, 典膳便日日换着法儿的送些洁净小菜素汤上来, 小荷叶小莲蓬汤, 拌的银苗菜,烧菱角, 每日都进一碗枣子粥。
  到午间才有一口玫瑰蜜卤汁儿喝,里头搁上三四个冰珠儿, 肚里的孩子吃口随了爹娘, 两个都爱吃甜的,这个孩子也爱吃甜的,卫善只要喝点儿玫瑰蜜卤调的水,它在肚子里头便很高兴,若有一日晚上些,就闷闷的不弹,夜里对着肚子唠叨,它竟听得懂,缓缓的动弹一下。
  卫善的肚子好像只圆水盂,这孩子就是肚里的一条小金鲤,慢慢悠悠的甩着尾巴,她一门心思想着要把这事儿告诉给秦昭知道,等他回来,让他把手掌放在肚子上。
  一听说他回来便要出去迎,沉香却报说王爷去了书房,先洗漱过后,再进院里来看她,卫善却管不得这许多,急巴巴出去。
  “公主且等等罢,外间日头这样毒,走一圈儿着了暑气,不如就等着王爷进来。”沉香苦劝不住,只得使个眼色,七八个丫头跟着,她替卫善撑起蓝绸伞,落琼几个拿着扇子,一行人往书房去。
  书房里有一间净室,是知道卫善怀孕之后,特意预备的,秦昭每每回来,便在屋里洗漱一番,换身干净衣裳再去见她。
  秦昭人才刚泡进水里,就听见门边响动,轻笑一声回头,就见卫善罩了一件浅绿撒花的外衫,里头一件薄纱的抹胸,头发全挽起来,脖子里什么也不挂,走了这一程,面上微红,被屋里水气一熏,朦朦胧胧不见,冲她摇一摇头:“这么一来一回的,热着怎么办,你最受不得热了。”
  除了卫善写信给他,秦昭还吩咐肖管事写信来,袁含之投奔的事儿,他立时接着了信,这些日子,袁含之在兰院里干了什么,他都知道。
  永宁卫的事的一时丢不开手,才刚办起来不能立时就回来,看见信上说连日暑热,王妃不思饮食,人都清减了些,手上的事稍安稳些,立时赶了回来。
  秦昭淋浴,外人不能进来,卫善坐在椅子上,两只眼睛乌溜溜盯着他看,手里拿了一把象牙小扇,不住扇着风。
  秦昭人不在王府,卫善干的那些威风事儿却一件都没落下,全听肖管事王长史两个禀报了,看着信便不由自主笑起来,善儿只要有人给鼓劲,这睦事都不在话下。
  一是常家商队顺利出了晋地,二是潘家几回在卫善的面前都没能讨着好。
  余下正在观望的,便知道潘家这可是倒了霉,急巴巴的要送女儿,这下可摸了老虎屁股,谁不知道晋王妃是只胭脂虎,见过的都说她相貌极美,人却是极威严的。
  秦昭知道自己的头上戴了顶怕老婆的帽子,却不急着摘了,撩起水泼到身上,短巾在胳臂前胸擦拭,卫善越是看越是眼热心热,搁下小扇,走到水桶边:“我给你擦擦背捏捏肩罢。”
  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去戳他的背,看着水珠滑下去,浴桶里毛绒绒的一丛,手指头才刚一碰,秦昭就叹息一声,越是离得远,越是思念,原来在清江时,也没有这会儿更想她。
  握了她的手在掌间摩挲,巾子沉到浴桶里,卫善的指节细细的,走的时候替她染的红指甲已经有些褪色了,想着那天夜里被这么一双手握住,抬眼看着她,把她的手缓缓往水里按。
  卫善听见他一叹,从耳朵一直痒到手指头,知道他想要什么,面上又红,又想着他急赶回来,只能呆一天,就又要往永宁去,低声道:“这么深我够不着。”
  水房里只能听见水声,小福子沉香在外头候着,半天也没等到里头叫人,好容易让人进了,满地都是水,连卫善身上也溅得些,看她微微出汗,面上红晕更盛,替两人上一盏玫瑰蜜汁。
  卫善才刚喝了一口,肚里的孩子就动起来,她捧着水晶碗不敢动,怕把汤翻在身上,又怕惊了肚里的孩子,才刚那样它都不动,一口蜜汤下肚,立时动了。
  冲秦昭不住使眼色,秦昭立时伸手过来,指尖碰着,觉得手掌心被缓缓刮过,他一时怔住,眼睛盯着卫善的脸,就见她喜气盈盈的在看自己的手:“酸儿辣女,可它却爱吃甜的,这算什么?”
  白天姑姑也说不明白,这本来便不准,爱吃酸生女儿的也多,晋地人人都喝酸汤,可也不是个个都生儿子。
  秦昭从后头搂住她,两只手搭在她腹上,只盼着肚子里这个能再动一下,却偏偏没动静了,卫善告诉他:“它一天里就动几回,这个点儿不该喝甜汤的。”
  两人挨在一处,自有许多话说,譬如永宁卫所的事儿办得顺不顺,设边军军户,兵部那些人同不同意,奏折是送上去了,迟迟都没有回音,秦昭虽然已经着手在办这件事,可上头没有旨意,总是踩着线,拿自己的钱养兵,正戳中了正元帝怕他拥兵自重的心思。
  “真是天下掉下来个袁含之。”卫善笑眯眯伸出手:“护送他的两个人是魏家人。”魏宽在兵部可是一言九鼎,当初秦昭在清江屯田,是有秦显作保,这样的主意一出口,正元帝都赞一声好。
  虽是古已有之,却代代改制,到了大夏屯田法早已经被废,秦昭从和林文镜的信里想到了这个办法,年年征粮不如自己种粮。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是魏家人?”
  “若是袁家人,见公子受难还不鞍前马后,既是魏家人,就只看着他不饿死不受伤就成,狼狈便狼狈些,他才到王府,那两个扭头就走,若是袁家的下人怎么也得守着,万一他来了又离开呢?”卫善一条条的说给秦昭听,最要紧的一件,是她写信给了魏人秀。
  袁含之那话说得不明不白,几个丫头听了都当魏人秀和袁含之两个有些什么,卫善知道跟这个呆子也扯不明白了,遇家国大事便慷慨激昂,遇儿女□□又含含混混,虽知道他后来那样坚忍不拔,可眼前也依旧想啐他一脸唾沫星子,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,魏人秀还怎么作人。
  改编军制这样的大事,魏宽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把柄就点头答应,卫善特意送了信给魏人秀,送了她一对儿金环,又送了魏家那个小儿子一套小弓箭。
  余下谁也没得着什么,偏偏他得了,魏宽若是当真养着贺明达的儿子,就不能不多思量思量,这是于国有用的大事,耽于猜忌,岂不可惜。
  魏宽从来一心为着大业,若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轮到贺明达出头的,卫善这才敢送信去,秦昭上呈兵部的奏折,兵部原来在议,魏宽本就觉得此事可行,在清江建屯田之初就已经想到了要往边关推广,只是秦昭又走在最前面。
  正元帝的态度不明,魏宽把曾经说过的话,又说上一回,正元帝思量再三,点头应下,再有两日,旨意就该到了。
  先是军户,接着是开胡汉商市,养活一批马贩子,从边关贩来战马,胡人的马身长脚力长,也更能负重,大业起兵之初一直都未有良驹,还是打赢了李从仪,收缴上来的战马里有胡马,李从仪那一批马便是从胡人的手里买来的。
  把关口守住,让胡人拿马来换盐和布,潘家见机倒是快,见一知二,知道生意做不长了,求到秦昭的面前来,也不管边关百姓是死是活,本来就是两边越乱,潘家的东西才越值钱,秦昭抚着卫善的背:“倒也不必事事回绝,潘家要是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便罢了,若是还想把生意做到突厥的牙帐里,那刀也不是白磨的。”
  说完了吻了卫善一下:“我在外头,知道你在家里事事妥当,就安心得多。”可夜里还是想,土城城楼上一站,满面都是风沙,军户越是多,练兵越是严,就离他那个泛舟湖上的愿望更近也似乎更远。
  卫善心里却无比的安定,手里握着越来越多的东西,害怕就离得她越来越远,重回丹凤宫的那一天,她发着抖的害怕,连灯火都不敢看,再不曾想过,还有今天。
  秦昭磨着她的耳朵叫她的名字,卫善哼哼着答应,两只胳膊环住她的脖子,眉目间春意未消,两人一挨得近了,秦昭便移唇过来,含着她一双软唇吸吮。
  才刚分明已经纾解过一回,这么搂着就又想起来,手伸进她衣裳里揉搓,上下夹击,正吻得难分难解,抱着她要往书房内室的榻上去,卫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。
  偏偏此时外头响起了袁含之的:“逸之,你可回来了,我苦等你半月,赶紧摆席,咱们吃酒。”声音越来越近:“这回说好了,你甚时候走,我也跟你去边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