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在家耗了几日, 直到太师装不下去了先回了朝堂, 顾归才慢悠悠的回去, 二人在清和殿见面时他脸色虽不好看, 却还是像之前一样跟顾归打招呼, 顾归也乐得装傻, 此事似乎在二人的默许下就此揭过。
这是也是宁玄辰想要的结果, 否则这二位文武官首闹得太难看,最后为难的还是他。经过这次的事,宁玄辰突然发现顾归真是闲得太久, 竟让这些文臣生了轻蔑之心。
为此,他当朝下了一道旨,着顾归负责各国使臣的接见, 整个礼部都交由她调遣, 不必再与他商量。此话一出,满朝哗然, 谁能想到皇上竟将文臣的事交给了武官的头头。
太师第一个要反对, 但抬头便被宁玄辰的眼神震到, 想到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孙子, 他收回了往外走的脚, 默默吃下这个闷亏。
他大概也能想到宁玄辰此刻的用意,无非是给文官们一个教训, 毕竟那日骂将军、打榜眼探花的,都是文臣的子女。在林业没入仕之前, 他还是要谨慎些, 不能轻易跟皇上作对。
现下各国使臣已经来得差不多了,待过几日太后的寿辰一过,这次的差事便结束了,顾归想了一下,礼部能做的应该做得差不多了,宁玄辰此刻把她安过去,不过是为她讨个赏。
白来的奖励不要白不要,顾归当下跪地谢恩,此事就算定下了。
退朝。
顾归身旁传来一阵武官的恭喜声,倒是文官那边垂头丧气的往外走,就连太师也顾不上平时的客套。
顾归随意应付着武官们,余光注意到叶柏舟在看她,只是当她抬头回视时,那目光便消失了,只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。
顾归的嘴角抽了抽,这人走的还真快。
“将军,恭喜恭喜呀。”江逸笑眯眯的走过来,几日没见,他脸上的伤好了许久,可能是用药用的好,已经能看出个人样了。
顾归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,往前去了两步:“你装什么兢兢业业呢,怎么不在家养好了伤再来。”
“没办法,想回来感受一下升迁之喜。”江逸嘿嘿道。
顾归嗤笑:“那你感受到了吗?”
“没有,大概是被孤立了,往日没事还说说话的同僚也不搭理我了。”江逸无辜道。
顾归看了眼殿内,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,便招呼一声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秦余,一起朝外走去。
秦余的伤好的也不利索,走路甚至比江逸还慢些,顾归跟他们一起,很快便被众朝臣拉到了后面。
顾归瞟了眼一左一右两个伤患,感慨道:“我北元有两位,还真是‘幸甚’啊!”
秦余立刻行礼:“不敢当不敢当,有将军才是幸甚。”
“喂,她讽刺我们呢。”江逸无语的点出,“秦兄,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?”
“没有啊。”秦余认真道,“当日我护着头呢,无事。”
顾归咳了一声,打断他们无聊的对话:“江逸,你说的‘孤立你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就是不搭理我了呗,应该是太师的意思,秦兄是否也一样?”江逸道。
秦余抿唇:“一样,不过此事只要无碍于公事便可。”
顾归听了他的话,点头:“没错,其他的随他们去吧。”
“将军,这下我可真是孤立无援了,以后便要靠你罩着了,毕竟我可是因为捍卫你的名誉才受伤的,”江逸诚恳道,想了一下又补充,“当然,秦兄也是,我们俩就靠你了。”
顾归瞥他一眼:“少来,林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辱骂我,必然是你与他起了什么摩擦,拿我的名头跟他对上,哪知人家不买账,连我也给骂了,是不是?”
江逸心虚的直视前方,走路的速度快了起来:“哎呦好累,得赶紧回去休息了。”
顾归笑了一声,扭头看到秦余若有所思的脸,立刻划清界限:“你也是,他们敢打你,不过是因你平日里得罪他们父辈太多,又没有什么背景,被轻视了才挨打的,可跟我没什么关系。”
这么一想,简直越想越亏,说起来她才是被无辜卷入的人吧。哦,还有一个没升迁的状元爷。
“将军放心,臣没有那个意思,臣谢将军还来不及,若不是将军,臣可能直接在凉亭被活活打死了,更何况将军之后也在圣上面前为臣作证,臣感激不尽。”秦余沉声道。
顾归被他的严肃闹得浑身不自在,摸摸鼻子道:“哦,我娘叫我快点回去,先走一步。”
秦余看着顾归匆匆的背影,抬高声音道:“以后若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但凡是不违背北元律例的,就请将军随意吩咐,我秦余必定鼎力相助。”
顾归听到他的话,走得更快了些,边走边搓自己的胳膊,像此种类似以身相许的戏码,她每次看到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。
顾归走到自己栓马的地方,看到江逸正在那里等着,她心下疑惑,朝他走了过去。
“做什么?”顾归问。
江逸扶着栓马的桩子,苦哈哈道:“皇上不是着你负责使臣接见么,我带你先去驿馆看看,让你熟悉一下。”
顾归想说不去,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,问:“夜陵的使臣也来了?”“来了,昨日傍晚进的城,怎么了?”江逸疑惑。
顾归眼睛亮了一下:“来的人是谁?!”
“我哪知道。”江逸撇嘴。
顾归长叹一声:“走吧,我自己去看。”
“哎,那坐我的马车吧,一起。”江逸笑了。
顾归抬头看了一眼他不远处的马车,总觉得他笑得太过殷勤了些。江逸的伤还没好透,爬个马车都要车夫去扶,待二人坐上马车往驿馆走去时,日头已经慢慢升高了。
顾归边吃江逸马车里的茶点,边看着他趴在软榻上哎呦哎呦的叫,嫌弃道:“活该,为了在朝臣里炫耀一下,伤没好就敢出来浪。”
“我有什么办法,同样升了官,秦余只休了两天便上朝了,我若是在家等伤口好,必然会在皇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。”江逸一边哀嚎,一边在小桌上摸出块红枣糕吃。
顾归喝了口茶,被里面的人参味恶心到不行,随手泼了出去:“你跟他伤势又不一样,皇上不至于为这点事小心眼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,你看叶柏舟,之前多风光,结果就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皇上,现在我跟秦余都升了,他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。”江逸压低了声音,一脸八卦样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打听来的啊!保证是真的。”江逸挑眉。
顾归心绪一动,垂眸:“他现在处境不好?”
“自然,当官的个个有多势利你也该知道,他现在虽说不至于到我跟秦余这样被无视,但还是被人看轻了不少,可我跟秦余至少现在还有官位护着,至于这位叶兄啊,最近的日子是不好过咯。“江逸用一点都不遗憾的语气说着遗憾的话。
顾归扫他一眼,哼了一声:“少得意,若是他想,便能坐到比你跟秦余还高的位置上。”
“这是自然,叶兄的才能我还是服的,皇上若是真想为难他,早把他下放到地方当个县官了,”江逸想了一下,挑逗似的看着顾归,“不过顾归归,你倒是对他挺看好的。”
“龟龟是什么?顶着一个猪头还敢来挑衅我,信不信我让你伤上加伤?”顾归面无表情道。
江逸嘴角抽了抽,立刻不敢说话了。看来让人主动宽容的相貌不在了,他还是老实些好。
二人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驿馆,顾归从里面刚一跳下来,便看到了她跟江逸聊到的人。
话说回来她告假了五六日,除去刚才朝堂上余光扫的那一下,这还是近几日她第一次见到叶柏舟。气色不错,没江逸说的那么惨。
叶柏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,也是愣了一下,看到周围无人便想上前与她说话,只是身子刚动了一下,便看到江逸被车夫从马车上扶了下来。
“咦,叶兄来了啊?”江逸笑着打招呼。
叶柏舟看了顾归一眼,朝江逸点点头,便转身离开了。江逸扶着腰走到顾归旁边,疑惑道:“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冷淡了不少?”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。
“你想多了。”顾归瞥他一眼。
江逸托腮:“莫非是嫉妒我?”
“……行了,进去吧。”顾归无力道。
驿馆里面分成了十几个单独的院落,院落都是根据北元各个属国的住行习惯设计的,最外面是北元官员办公的地方,顾归要找的夜陵,则在最里面的位置。
顾归刚要往那边走,江逸拉了她一下,指了指办公的独院:“往这边。”
“你自己去,我进去转转。”顾归蹙眉道。
江逸斜她一眼:“你总得先去见见那些文官吧,说话的时候客气些,以免他们在下面使绊子。”若是文官们听了太师的话,在下面不软不硬的耍心机,那顾归以后行事便难办了。
顾归大概明白了江逸为何叫她来了,她之前还以为是江逸在此处受了排挤,让自己给撑腰来的,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,她笑了笑道:“那你先过去,我随后便到。”
江逸看她一眼,转身去了庭院。待江逸一转身,她便朝里面走去。
她来驿馆一趟,只是想看看夜陵来的,是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