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仲安出门之后, 秦二嫂有些坐不住, 走到院子里看兰芝。
兰芝正带着储秀在院子角落里栽种马三姐家送来的几盆菊花。
马三姐昨日也被请到林千户府上给女眷弹唱去了, 恰好烟雨阁的头牌李锦锦也在。
李锦锦当初是跟着马三姐的母亲学的弹月琴, 一直待马三姐很好, 见马三姐也在, 便觑了个机会和她私下说话, 知马三姐喜欢花,就命院里的小优送了八盆名种菊花给马三姐。
马三姐知道这些菊花怕是哪位恩客送李锦锦的,应该不是常见品种, 便又转送兰芝四盆。
兰芝正在种菊花,见母亲一脸不高兴,就有心转移母亲的注意力, 想起西隔壁新邻居的事, 便道:“娘,西边关家的宅子卖给了一户姓陆的人家, 他家的老太太带着礼盒来咱家探望过了!”
秦二嫂一听, 便道:“那咱们去他家回拜吧!”
她吩咐翡翠装了一盒蒸酥果饼, 一盒白糖薄脆, 都用提盒盛了, 预备提着去西邻王家。
兰芝见母亲终于消了气,不由暗笑, 把菊花栽种好,又浇了水, 这才拿了薄荷香胰子去后门外的河边洗手了。
秦二嫂正在院子里看翡翠装好的提盒, 见兰芝过来,便笑着道:“我的儿,你身上这衣服太素净了,快换上新做好的那件大红缎面宽袖褙子去!”
兰芝如今乖得很,很听她娘的话,便真的上楼换衣服去了。
一时母女俩打扮得齐齐整整,留下翡翠和蜀芳看门,带着储秀往西邻王家拜访去了。
王湉和胡灵正陪着赵郁在外院书房坐着,另外还有两位商家子弟在座,都是赵郁的朋友,被赵郁请来商议合伙做生意的事。
赵郁说服别人往外拿银子的时候,总是特别的有理有据蛊惑人心。
他笑嘻嘻分析着各种生意的利弊,投入银子的回报率,把两个朋友说得心潮澎湃,外面却传来小厮知义的声音:“郡王,东邻秦家的太太带着女儿秦大姐儿来回拜!”
赵郁闻言,先是一愣,接着便不假思索道:“我这就去迎接!”
一颗心怦怦直跳,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:兰芝来了!
王湉见状,忙起身含笑道:“郡王,这是女眷间的来往,自然该老太太去见。”
胡灵在一边吃吃直笑。
他已经知道这个宅子的东隔壁住的正是抛弃了赵郁的那位秦姨娘!
赵郁看着脸上还带着笑,却分明有些落寞,他“哦”了一声,吩咐知义:“你去内院通禀老太太吧!”
知义离开之后,赵郁定了定神,继续说服他这两个好友合伙做生意。
赵郁这阵子发现了做药材生意的门路,因此打算拉上这两位朋友入伙,商队从西北回来的时候,带上在西北收购的药材回来发卖。
这两个朋友都知道端懿郡王做事靠谱,其实早有心参与了,只是难得端懿郡王如此殷勤,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,非要吊赵郁的胃口。
赵郁心知肚明,却依旧配合两位朋友,加上王湉的不时妙语和胡灵的插科打诨,一时外书房内茶香袅袅欢声笑语。
生意谈妥之后,赵郁打发胡灵和王湉陪这两位朋友去烟雨阁吃酒去了。
送走胡灵四人,书房里只剩下赵郁一个人。
书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,方才的欢声笑语仿佛还环绕在耳畔,可是赵郁分明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上黄叶发出的“啪啪”声。
他知道兰芝就在内院小楼一楼的明间里坐着说话。
赵郁起身出了外书房,一直往前走,不知不觉走到了内院小楼的后面。
他立在那丛竹林之间,在竹林飒飒声中能够听到一墙之隔的说话声。
秦二嫂和陆妈妈在说话。
兰芝也会参与进来,她的声音清脆好听,说也有,笑也有,还会和她娘撒娇,可爱极了。
赵郁静静听着。
她和他距离很近,就像先前在青竹院,他在外书房里和人说话,却知道兰芝就在距离不远的蔷薇阁,他忙完回去,一定能看到她。
王府日子难熬,她每日不过是妆扮、做女红、赏花,在小小的蔷薇阁内熬着岁月。
可是如今她离了王府,做药卖药,买鱼种花,品尝美食,和闺友聊天,陪母亲串门......真是活得不知道多自在!
这样看来,带她回王府又有什么乐趣,王府不是他的家,也不会是她的家。
看来,该想法子分府另居了。
只是按照大周律例,父王还在,他这郡王就不能分府另居,不过事在人为,他还是有法子的。
陆妈妈陪着秦二嫂和兰芝母女俩在楼下堂屋坐着说话。
和秦二嫂兰芝母女俩聊了一会儿之后,陆妈妈简直像是被打开了另一扇窗子。
她是宫中医女出身,一直以为医女就是精通医术,被病人请去望闻问切看病而已。
如今结识了秦二嫂母女,才知道原来女医还可以这样做,不必医术精通什么都懂,也不必给病人看脉息,只会疗治三两种固定的病,然后卖专门疗治那几种病的药,也能名利双收,日子过得惬意自在,还不算太累。
见陆妈妈眼睛都瞪大了,兰芝不禁笑了,道:“陆妈妈,我是这样想的,与其什么都要去钻研,付出很多心力精力,还不一定精通,不如像我娘这样,专心致志只看那几样病,卖那几样药。”
刚才和陆妈妈聊了这一阵子,她们母女都发现陆妈妈是真的医术高明,见解高妙。
陆妈妈点头笑了:“我先前怎么没想到呢!”
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坚持:“秦大姐儿若是想学脉息,尽管来我这里,我一定倾囊相授!”
兰芝眼波流转看向秦二嫂,见母亲颔首,便当即起身,笑盈盈上前要向陆妈妈行礼:“请妈妈收我为徒!”
陆妈妈笑容满面,不待兰芝跪下,当即扶起了兰芝:“既然大姐儿不嫌弃我老婆子,那我就腆着脸收下你这弟子了!”
郡王起初就交代了,让她想法子教秦兰芝医术,如今秦兰芝自愿跟她学医,陆妈妈心里不知多欢喜。
她在宫里多年,自有一套处世之道。
她一生孤苦,白佳宁就是她的一切,是她的心肝宝贝,白佳宁虽然和端懿郡王是至交好友,可是陆妈妈却觉得还不够,白佳宁与端懿郡王得更亲近一些才好。
若是她能与秦兰芝关系紧密,以后自然能够帮到白佳宁,这才是她开心的真正原因。
秦二嫂也是欢喜,与陆妈妈商议好了每日兰芝过来学医的时间,便又说起了行拜师礼的事。
陆妈妈哪里会让秦兰芝给自己行礼,笑吟吟道:“咱们都不是俗人,何必讲究俗礼,找个好日子,一起吃顿酒就是了!”
正在这时,秦家的小丫鬟蜀芳来请秦二嫂回去:“娘子,老爹带了一位姓张的媒人来家了,让我请您和姑娘回去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