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子安感叹地摇了摇头,真说起来,这块儿,她还真比不过他。
傅恒之无奈,咽下嘴里的蛋糕,好听的声线一点儿都不自知的道:“我只给你做。”
顾子安轻咳了一声,下意识的问道:“你自己不给自己做?”
他摇了摇头,解释道:“少,出任务是没办法才会的,在家里有他们做,军区也有食堂。”
顾子安眼神轻闪,想到刚刚一大桌子菜,看着眼前的蛋糕,难得有心思的想着,这么说,她倒还挺幸运的?
傅恒之擦了擦嘴,深藏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人儿,薄唇轻动,说出了一直以来最问的一句话,“子安,你答应过今天会告诉我的。”冷峻的面容看似没有一丝异样,放在桌下的大手却不自觉的握紧,心脏在缓缓的跳动着,或停,或急,端看某人的一句话。
顾子安手下动作倏地一顿,瞥了眼身侧的人,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,也能感觉到他的期待,她甚至更知道,他要一个答案,没有正反两面,一直以来只有一个!
她眼眸微敛,看着面前的蛋糕,抬头,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,“我先吃完。”
傅恒之一愣,紧悬着的一颗心,却被人儿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话给打散,正想说话,想到什么,忽然道:“那你等等。”
“嗯?”顾子安不明所以的望着他,不是他要问么,让她等什么?
“还有。”
留下两个字,傅恒之站了起来,大步朝厨房走去,她疑惑的望了过去,却不见人出来,反而是厨房里传来煤气灶开启的声音。
顾子安心下疑惑,一边想着事情,一边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完了,喝了一口茶,正打算去看看他在干什么,厨房里的声音却突然停了,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,傅恒之端着一副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,碗里也不知道装着什么,还冒着热气,显然是刚做出来的。
“什么?”问着,碗已经被放在了桌子上,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,浑身陡然一震,耳边是傅恒之熟悉的声音,略有些不确定,“我记得有的地方过生日也吃长寿面来着,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,就都弄了。”
顾子安拿起筷子轻挑了一下,碗里确实是一份长寿面,从头到尾只有一根长长的面条,上面放着的不是鸡蛋而是鸭蛋,她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面,清亮的眸中有着水波划过,蛋糕,她或许还不熟悉,但,长寿面她却是再熟悉不过!
前世,她还在族里的时候,每年生日,爹娘也会为她亲手准备一份,离开之后,却是再也没吃到过了。
而这一世,她知道,这个时代的人过生,大多都是以蛋糕来庆祝,只有少数还保留着长寿面的传统,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寿面,只是象征性下一碗面,里面不是一根面条,而是数不尽的面条,放的也不是鸭蛋,而是鸡蛋,又或许什么都不放。
上一次过生日时,父母虽然在早上的时候也为她下过一碗面,但和平常吃的并没有什么不同,她虽感念,却也没有太大的感觉。
可,这一次,她怎么也没想到,他不仅做了蛋糕,还准备了长寿面,一份真真正正的长寿面!
压下眼中的震惊,顾子安一点一点的吃下了上面漂浮的鸭蛋,心中五味陈杂,各种情绪在心头一一滚过,喉咙处竟有些发酸,她还记得,第一次吃长寿面的时候爹娘还打趣的告诉她,鸭蛋是‘压浪’的意思,若是以后她乘船出族玩,这样就能够乘风破浪,顺顺利利到达目的地,回来时也能平平安安。
她当时只当笑话一笑了之,娲族外面确实是有一条大河,凶险无比,但她身为灵女,就算是哪天跑出去玩,也不需要乘船,一道术法足以,既安全又省事,却不想,她当真乘了船出去,因为灵根已断,更不想,她顺利到达了目的地,却再也没能平安回来!
呵,咽下口中的鸭蛋,喉咙中酸涩的感觉更甚,嘴角牵起一抹自嘲,出口的声音却隐隐有些哽咽,“为什么用鸭蛋?”
傅恒之疑惑的注视着人儿,眉头皱了皱,总觉得她的情绪有点儿不对,奈何人儿低垂着头,他看的并不清楚,听见声音,也没有隐瞒什么,“以前没做到,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这种才算是长寿面。”
“所以你就去专门买了这种面,再加了鸭蛋?”这句完全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,话落,也没听见他回答,顾子安也不在意,挑起面条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,她吃着,他便看着她吃,直到面条快要吃完,才听见男人迟来的回答。
“买的白面。”四个字,简答,利落,却让顾子安动作猛地一顿,倏地抬起头来,眼中还有着诧异,“你合的面,自己做的?”
傅恒之笑了笑,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快要吃完的人,出口的嗓音带着满足,“你的生日。”言外之意,你的生日,我不希望别人插手,它是属于我的,霸道的、简单的,却也带着足以令人沉溺的暖意。
顾子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冷峻的面容因为她而柔化,清冷的眸子因为她而溢出层层暖潮,薄唇上也因为她而弯出满足的笑,同样的,也因为她,而失去了一切该有的光彩,他的世界仿佛只围绕着她转,而她便是他的全世界。
一直以来,傅恒之给她的感觉就是这般。
她微闭了闭眼,再次睁开,眸底闪过一道不明的幽光,瞥向眼前一脸满足的人,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,他要她给他一个回答,她便给他一个回答,她说过,这次的选择权,她放在他手上!
瘦弱的身子陡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,平素故意收敛的气息毫无保留的倾巢而出,气势大开,一种上位者的气息骤然传出!
傅恒之猛地一惊,唰地站了起来,瞳孔狠狠一缩,望着气息陡变的人,“子安!”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慌乱不安。
顾子安突然抬头,精致的小脸冷若冰霜,清亮的眼眸淬着血海,嗜血无情,危险的感觉毫不留情的直逼傅恒之而去!
傅恒之眼中慌乱更甚,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人儿,心中不安的感觉也在逐渐扩大,他不知道她怎么了,只是吃了份面条而已,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,他的人儿不该这样,他的人儿应该是挂着笑,没有忧伤没有痛苦,如果可以,他真想将她永远的藏起来,只给他一个人看。
可是,他是她的人儿,他知道她不一样,自从她在缅甸沉睡不醒后,自从上次她突然问出了那话后,自从她身上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忧伤后,他就知道,她不如表面那般,他隐隐察觉到她有着他不知道的事,可,只要他陪着她,便好。
“子安。”低沉的声音比平常柔了几分,试图安抚气息陡变的人儿,大手伸出,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似乎是想触碰她的肩膀,又似乎想将人抱住,让她知道他还在这儿。
在傅恒之的手即将碰到顾子安身体的时候,红唇突然挑起一抹冰冷的笑,明晃晃的撞入男人的眼底,她手心一动,瘦弱的身子骤然窜起,直逼而上!
危险的致命信号倏地从大脑皮层传来,傅恒之一顿,看着不仅没安抚下来,反而愈发危险的人儿,眉头紧皱,面上也跟着凝重了起来,下一刻手却依旧毫不迟疑的伸出,刚碰到人儿的身子,心口突然传来剧痛!
他愣了愣,下意识的低头,一把匕首正毫不留情的刺入左胸之上,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缓缓流下,尽数滴落在脚边,眼前依旧是他的人儿,精致的脸庞不再冰冷,身上的气息也悉数散去,显然已经恢复了过来。
他尚未松下一口气,却突然发现,那双如往日般清亮的眼眸中并未一丝震惊,白皙的手依旧握在匕首之上,没有一丝拿开的意思,他甚至能看见匕首随着心脏的跳动而缓缓起伏,可他的人儿,眼中没有震惊,整个人也没有一丝惊慌,刚才的不安褪去,他哪还能不知道,她是故意的……
昔日的对话忽然在耳边响起。
“你说,如果有一天,我杀了你会怎样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唔……也许,你不乖吧。”
“我乖。”
可是,现在是为什么?
傅恒之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儿,任由她握着匕首刺入心口,脚步也不挪开一分,深藏的眸子闪过片片灰白,眸底的最后一点光亮在一丝丝褪去,出口的声音几不可闻,“为什么?”明明没有一丝起伏,却每一个字都透着更深层的绝望,不是不痛,是痛的感觉不到痛。
顾子安抿了抿唇,看着那往日溢满暖意的眸子褪去了最后一片绿洲,心下一痛,面上却没有一丝异样,“为什么不躲?”
傅恒之笑了笑,出口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,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,“我对你,没有任何警觉,也没有一丝防备。”从来如此,她想取他性命轻而易举,何况刚刚担心都来不及,哪还会想着去躲?
顾子安呼吸一窒,明明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掌握的很好,他不会有性命危险,但这几乎要消失的声音,却让她下意识一惊,“那现在了?”
刚才不躲,是因为没有警觉,不曾有防备,那现在了,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,为什么不还手?为什么不退开?为什么还让她拿着匕首?
傅恒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带着最后的温柔与不舍,“因为,是你。”因为是你,他如何下的去手?因为是你,心痛到麻木,他的世界已失,动与不动又有何区别?
顾子安浑身一震,心脏的绞痛达到了顶峰,她清晰的看见深藏的眸底隐藏着无尽的黑暗,见不到一丝光亮,鼻头酸涩,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那双眸子,带着轻微的颤抖,轻柔的声音轻轻响起,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,“对不起。”可她不后悔这么做。
伸手,快速的在心口上方点了两下,她忽然踮脚,手下微微用力,傅恒之眼前一片黑暗,眼睛上是人儿遮盖上去的手,还未反应过来,肩上却传来一阵力道,他下意识的随着肩上传来的力道低下头来,薄唇上突然覆盖上了一层柔软,鼻尖触碰上了什么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人中上方。
明白过来是什么,傅恒之浑身骤然一僵,眸子倏地睁大,呆呆地眨了眨眼,不可置疑的道:“子,子安?”
一滴泪从眼角悄然滑落,顺着精致的脸庞悄无声息的滚入地下,顾子安嘴角扬起一抹绝美的笑,紧贴在男人唇上的红唇微动,四个字从唇齿间窜入,“我的回答。”
他拿命陪她,她便用命陪他赌这一生!
“如果,你还愿意。”